天下无双-7：想起1988年的野三坡十渡之旅

周末侄子要和同学去野三坡玩，让我想起我难忘的野三坡之旅。    

大约是1988年，对于我来说是一次传奇的经历。事后想：怎么那么寸，那么机缘巧合，编剧编也没那么巧。但或许真是老天注定。

那时我在车间当团总支书记。厂团委要组织一次团员野三坡游。团委邀请我们一起去探路，制定活动计划。

第一天早我们六人从永定门坐上了开往太原的火车。火车过了丰台，就不断有人走动，问你哪里下车。开始我还以为是没买到座票，打听谁先下车，好找座位的。后来才明白，是野三坡当地人在抢客源。那时像这种慢车，票查得不紧，一般是起点和终点才查。当地人也不打票，先从家里往北京坐车，然后在丰台一带下车，等开往太原的火车过来，再往回坐，这样比在火车站等待拉客的机会大很多。团委的小周以前和朋友去过，所以我们一切听他和团委书记的。在苟各庄下车，浅游百里峡。然后往回坐一站火车，到度假村考察。之后并没有留宿度假村，而是去了小周上次去的老乡家。

那家人姓蔡。就住在上庄火车站北边不足一百米的高坡上。男主人是个木匠，经常外出干活，儿子在县城读书，住校，女儿就在我们刚去的度假村当服务员。我们随小周叫女主人“阿姨”，阿姨以农家饭招待我们。当时村里还比较困难，每天定时供水供电。我曾经读过一篇铁凝的小说《哦，香雪》，讲的是深山里住在铁道旁的女孩对外面世界的向往。据说，作者就是在这里体验生活后创作的。后来，我还看过改编而成的电影，由薛白和马恩然主演。因此我对这里充满着好奇。我们在蔡家住了一晚。第二天早上，我站在小院里眺望，四周都是高山，满眼都是绿色。或浓或淡的晨雾飘荡在山顶，如同仙境一般。空气是湿润的，不时还可以听到鸟鸣。南面是静静的火车道，再往南就是拒马河，我想起电影里香雪跟着父亲在河滩劳动的情景。河对岸不远，就是度假村。我有点喜欢这里。那时每周只有周日休息，也没有年假。我幻想等什么时候自己也来这里住它十天半月的......上午，我们又乘了大约20分钟的火车火车到了十渡。走着到了十渡，九渡。都是年轻人，虽然我比较腼腆，但有他们的聪明与活泼，热情与开朗，我过得挺开心。傍晚我们搭乘火车回到北京。我们的活动安排也就基本上确定了——就是我们踩点的路线。

纺织厂是四班三运转，只能利用休息时间组织活动。生产车间的工人是两天白班，两天二班（前半夜），两天三班（后半夜），两天休息。因此，我们要组织活动一般要重复三到四次，以便让每个班次的团员都能参加。当时制定的活动计划是：下三班的工人早乘坐火车到百里峡，下午往回坐一站火车到上庄，在那里的度假村吃晚饭，开对话会（与厂领导）及联欢会。第二天早上坐两站火车到十渡，晚上6点返京。安排两位男同胞留在度假村做联络，其他人两人一组，分别负责各次的领队。

我和小赵一组，负责最后一批。同其他几批一样，我们早上出发，直奔百里峡。到了百里峡门口，许多人要轻装，把背包存在门口。我车间的小五，他不光要存包，还脱下了长衣长裤。正值中午，天本来够热，再加上要长走、爬山，他只穿了跨栏背心和运动短裤。问题来了，他身上还装着给他妈妈报销回来的80元药费。存包处不存贵重物品，他的短裤兜又很浅，容易掉出来。我当领队，所以有片刻不离的包在身。于是他把钱交我保管。爬完山，我又忙着和小赵集合队伍，清点人数，购买火车票，盯着大家上车，下车又清点人数。晚上吃饭时，累了一天的人们，尤其是男同胞难免要了啤酒。等我闲下来时，想起了小五放在我这里的钱。找到他时，发现他有点喝多了，就没敢把钱还给他。第二天早上吃过饭，我赶紧去他房间里找他。他正和同屋的人打牌。我让他点了钱，随后就出来了。不久我们又往回坐了两站火车，到达十渡。留守的人没有与我们同行，他们要收尾，与度假村结账，然后坐当晚的火车，也是我们从十渡回京的那趟火车回来。

下了火车走了约2公里，我们到了十渡，大家自由组合散开玩去了。不久小五来找我，他想起我还给他的80元钱，被他放在褥子底下，走时忘了拿了。当时身边有兜售租马生意的，我们让他带小五去十渡公社借电话告诉留守的两位。不久，小五回来了，那里没人。这时马夫又撺掇我们去火车站打电话。因为是我选择的还钱时机不当，因而自己格外着急。为了抓紧时间，我和小五租了他们的马，跑到了火车站。但是电话还是没打通。我不记得当时的工资是多少了，反正，这80元在我们眼里挺是钱的。当天已没有去苟各庄的火车了。马夫又给我们出主意让我们走回去。说当地人净是翻山走到十渡，往回坐火车的路上往自家揽客的。这点我信，因为这两次我都见到过。但我们不知路有多远。马夫说翻山一个多小时就到了。可我们不认路，只能沿着火车道往回走，我想大约两个小时也就走到了。这样怎么也能赶上当晚返京的火车。于是，我们让马夫帮我们给另一位领队小赵带了便条，然后我们就上路了。此时大约是12点左右。

印象中，我们一直沿着火车道西行。小五是个一米八的大小伙，而且是个田径能手，而我有101中学四年的天天长跑锻炼，体力也是不错的。我就记得我俩走啊，走啊，总也走不到头。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，骄阳下一阵阵山风吹过，有点起鸡皮疙瘩。我心里有点打鼓，最怕遇上蛇啊，狼的。树棵里传出声响，循声望去，是被我们惊动的野鸡飞走了，不久草丛中又是悉悉索索的声响，瞪大眼睛去找，原来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的小松鼠。小五还尝试去抓，可惜没有成功。我们还穿过了好几条涵洞。记得最长的那条好像有四百多米，里面黑漆漆的，我们打着手电，踩着枕木前进。走着走着，看见前面有一个亮点，我以为是看到出口了，刚高兴了一下，小五说，不对，是火车过来了。再仔细听，真的是火车过来了。小五拉着我跑到火车道旁最近的一个凹槽，把我挡在里面，火车呼啸而过（若干年后小五还记得我俩一起走过的最长涵洞的长度，而我记得的是他把我挡在身后。）。我们想不通，过来辆汽车还有声音呢，怎么这么大的火车反而到了近处就没什么声音了呢。从这以后，我们每过一段时间，小五就趴在铁轨上听听有无火车的声音，就像我们看过的电影一样。还别说，真的很有效。

走啊，走啊，大约5:20，东行的火车过来了。我知道，这本是我们回家该乘坐的火车，我们赶不上了。但事已至此，也没什么好后悔的。我们继续往前走，大约六点，我们远远地看到了上庄火车站。小五为了超近，趟过了拒马河，而我还是绕道过去。到了度假村，小五和人家交涉，人家说没看见。我俩又左说右说，好话说尽，我还把蔡家女儿搬了出来。后来，人家进去了。出来说，找到40元钱，不知是不是你们的。我看看小五，他也明白，只能这样了。找回多少算多少吧。我们谢过人家，下山了。

要不说是命运安排呢，小五要是和别人同行，连住处都要瞎撞，而和我，就不必了。我带他去了阿姨家。不巧，阿姨家当天来了四个男孩。于是小五和四个男孩一屋，我独享一间。晚饭后，我们坐在小院里聊天。小五把我们俩当天下午走火车两站地的长途跋涉、钻涵洞、捉松鼠、躲火车的壮举绘声绘色地讲给这四个东方红炼油厂技校的男生，说得小男生们一脸的崇拜，我却偷笑小五的夸大其词......

第二天，我们坐本该是去十渡玩的那趟火车回京了。11点多到了永定门，我给单位打了电话，报了平安......我人生的第一次冒险经历就此画上句号，却又让我回味至今。